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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子》是法家学派的代表著作,共二十卷。韩非(约公元前280~233年),战国时期韩国人,为韩国公子,与李斯同学于荀子,喜好刑名法术之学,为法家学派代表人物。
全书由五十五篇独立的论文集辑而成,里面的典故大都出自韩非,除个别文章外,篇名均表示该文主旨。其学说的核心是以君主专制为基础的法、术、势结合思想,秉持进化论的历史观,主张极端的功利主义,认为人与人之间主要是利害关系而仁爱教化辅之,强调以法治国,以利用人,对秦汉以后中国封建社会制度的建立产生了重大影响。该书在先秦诸子中具有独特的风格,思想犀利,文字峭刻,逻辑严密,善用寓言,其寓言经整理之后又辑为各种寓言集,最著名的有“自相矛盾”、“守株待兔”、“讳疾忌医”、“滥竽充数”、“老马识途”等等。这些生动的寓言故事,蕴含着深隽的哲理,凭着它们思想性和艺术性的完美结合,给人们以智慧的启迪,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
一、韩非子名言名句大全
1、立志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 2、欲速则不达。 3、华而不实,虚而无用。 4、群臣见素,则大君不蔽矣。 5、仁者谓其中心欣然爱人也。 6、人主无威而重在左右。 7、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 8、凡治天下必因人情。 9、去其智,绝其能,下不能意。 10、明君无为于上,群臣竦惧乎下。 11、自胜谓之强。 12、以人言善我,必以人言罪我。 13、道私者乱,道法者治。 14、势不足以化则除之。 15、倒言反事以尝所疑。 16、宰相之耳,待天下之心识而后能发。 17、臣得树人,则主失党。 18、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 19、不吹毛而求小疵。 20、荡而失水,蝼蚁得意焉。 21、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22、私行胜,则少公功。 23、行贤而去自贤之心,焉往而不美。 24、利莫长于简,福莫久于安。 25、虚静无事,以暗见疵。 26、故去喜去恶,虚心以为道舍。 27、举世有道,计入有计出。 28、去甚去泰,身乃无害。 29、事有举之而有败,而贤其毋举之者。 30、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31、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 32、无私贤哲之臣,无私事能之士。 33、悬衡而知平,没规而知圆。 34、存亡在虚实,不在于众寡。 35、世有不可得,事有不可成。 36、法莫如显,而术不欲见。 37、以俭得之,以奢失之。 38、因可势,求易道。 39、去好去恶,臣乃见素;去旧去智,臣乃自备。 40、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 41、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42、巧诈不如拙诚,惟诚可得人心。 43、胜而不骄,败而不怨。 44、欲成其事,先败其事。 45、主失其神,虎随其后;主上不知,虎将为狗。 46、慈母有败子。 47、行小忠,则大忠之贼也。 48、自见之谓明。 49、说之以厚利,则阴用其言显弃其身矣。 50、故势不便,非所以逞能也。 51、圣人之道,去智去巧。智巧不去,难以为常。 52、滥于文丽而不顾其功者,可亡也。 53、圣人之治民,先治者强,先战者胜。 54、小知不可使谋事,小忠不可使主法。 55、时有满虚,事有利害,物有生死。 56、道私者乱,道法者治,不吹毛而求小疵。 57、行成于思,毁于隋。业精于勤,荒于嬉。 58、是故去智而有明,去贤而有功,去勇而有强。 59、千里之马时一,其利缓;驽马日售,其利。 60、火形严,故人鲜灼;水形懦,人多溺。 61、饕贪而无餍,近利而好得者,可亡也。 62、君见恶,则群臣匿端;君见好,则群臣诬能。 63、目失镜,则无以正须眉;身失道,则无以知迷惑。 64、制在己曰重,不离位曰静。重则能使轻,静则能使躁。 65、凡人之大体,取舍同者则相是也,取舍异者则相非也。 66、爱臣太亲,必威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 67、禁奸之法,太上禁其心,其次禁其言,其次禁其事。 68、夫妻者,非有骨肉之恩也,爱则亲,不爱则疏。 69、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 70、夫物者有所宜,才者有所施,各处其宜,故上下无为。 71、且夫物众而智寡,寡不胜众,智不足以遍知物,故因物以治物。 72、烹小鲜而数挠之,则贼其泽;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 73、人臣挟大利以从事,句子大全故其行危至死,其力尽而不望。 74、不为小害善,故有大名;不蚤见示,故有大功。 75、人主好贤,则群臣饰行以邀君欲,则是群臣之情不效。 76、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 77、涵掩其迹,匿其端,下不能原;去其智,绝其能,下不能意。 78、君臣之利异,故人臣莫忠,故臣利立而主利灭。 79、不以智累心,不以私累己;寄治乱于法术,托是非于赏罚。 80、故明主之治国也,明赏,则民劝功;严刑,则民亲法。。 81、凡德者,以无为集,以无欲成,以不思安,以不用固。 82、群臣为学,门子好辩,商贾外积,小民右丈者,可亡也。 83、太山不立好恶,故能成其高;江海不择小助,故能成其富。 84、诱道争远,非先则后也,而先后心皆在于臣,上何以调于马。 85、偏借其权势,则上下易位矣。此言人臣之不可借权势也。 86、故视强,则目不明;听甚,则耳不聪;思虑过度,则智识乱。 87、舆人成舆,则欲人之富贵;匠人成棺,则欲人之夭死也。 88、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 89、众人助之以力,近者结之以成,远者欲之以名,尊者载之以势。 90、故明主使其群臣,不游意於法之外,不为惠於法之内,动无非法。 91、故人行事施予,以利之为心,则越人易和;以害之为心,则父子离且怨。 92、夫龙之为虫也,柔可狎而骑;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 93、故为人臣者,窥觇其君心也无须臾之休,而人主怠傲处其上,此世所以有劫君弑主也。 94、民之性,饥而求食,劳而求快,苦则求乐,辱则求荣,生则计利,死则虑名。 95、夫民之性,恶劳而乐佚。佚则荒,荒则不治,不治则乱,而赏刑不行于天下者必塞。 96、夫有材而无势,虽贤不能治不肖。故立尺材于高山之上,则临千仞之溪,材非长也,位高也。 97、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 98、明主立可为之赏,设可避之罚。盲者处平而不遇深溪,愚者守静而不陷险危。如此,则上下之恩结矣。 99、故群臣陈其言,君以其言授其事,事以责其功。功当其事,事当其言,则赏;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诛。 100、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何谓刑德?曰: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
二、韩非子寓言故事
宋人酤酒
宋人有酤酒者,升概甚平,遇客甚谨,为酒甚美,县帜甚高,著然不售,酒酸。怪其故,问其所知闾长者杨倩。倩曰:“汝狗猛耶?”曰:“狗猛则酒何故而不售?”曰:“人畏焉。或令孺子怀钱挈壶瓮而往沽,而狗迓而龁之,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
夫国亦有狗。有道之士怀其术而欲以明万乘之主,大臣为猛狗,迎而龁之。此人主之所以蔽胁,而有道之士所以不用也。
宋国有个卖酒的,卖酒器具量得很公平,接待客人态度很恭敬,酿造的酒很香醇,(店铺门前)酒旗悬挂得很高。积贮很多酒却没有人来买,(时间一久,)酒都变酸了。(卖酒的)感到奇怪,不解其中缘故。他向同住里巷且知道这事的老人杨倩打探。杨倩说:“你养的狗凶恶吗?”卖酒的说:“狗凶恶,那么酒为什么就卖不出去呢?”杨倩说:“人们是都害怕你的狗呀!有的人打发自己的小孩,揣上钱,拿着壶,前往打酒。但你的狗窜出来咬人,(谁还敢来买酒呢?)这就是你的酒卖不掉最终变酸的原因。”
国家也有这样的恶狗。有才能的人怀着治国的本领想要禀陈(大国的君王),使大国的君王能够明晓(治国的方略)。那些大臣像恶狗一样窜出来咬人,这就使国君受到蒙蔽和挟制,因而那些有才能的人不能得到重用。
自相矛盾
楚人有鬻盾与矛者,誉之曰:“吾盾之坚,物莫能陷也。”又誉其矛曰:“吾矛之利,于物无不陷也。”或曰:“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其人弗能应也。
楚国有个卖矛又卖盾的人,他首先夸耀自己的盾,说:“任何东西都无法穿破它!”然后,他又夸耀自己的矛,说:“我的矛很锐利,任何东西都能被它穿破!”有的人问他:“如果用你的矛去刺你的盾,会怎么样?”楚国人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了。
讳疾忌医
扁鹊有一次去见蔡桓侯。他在旁边立了一会儿对桓侯说:“你有病了,现在病还在皮 肤里,若不赶快医治,病情将会加重!”桓侯听了笑着说:“我没有病。”待扁鹊走了以后,桓侯对人说:“这些医生就喜欢医治没有病的人来夸耀自己的本领。”十天以后,扁鹊又去见桓侯,说他的病已经发展到肌肉里,如果不治,还会加重。桓侯不理睬他。扁鹊走了以后,桓侯很不高兴。再过了十天,扁鹊又去见桓侯,说他的病已经转到肠胃里去了,再不从速医治,就会更加严 重了。桓侯仍旧不理睬他。又过了十天,扁鹊去见桓侯时,对他望了一望,回身就走。桓侯觉得很奇怪,于是派使者去问扁鹊。扁鹊对使者说:“病在皮肤里,肌肉里,肠胃里,不论针灸或是服药,都还可以医治;病若 是到了骨髓里,那还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桓侯的病已经深入骨髓,我也无法替他医治了。”五天以后,桓侯浑身疼痛,赶忙派人去请扁鹊,扁鹊已经逃到秦国了。桓侯不久就死掉了。
三人成虎
魏国被赵国打败了,因此魏国的太子和大臣庞恭将要送到赵国的首都邯郸,充当人质。临走时,庞恭对魏王说:“要是有人跑来向你报告,说大街上跑出来一只老虎,大王相信吗?”魏王摇头说:“我不相信。大街上哪里来的老虎?”“要是接着有第二个人跑来报告,说大街上发现了老虎,您相信不相信?”魏王迟疑了一下,仍然摇头说不信。庞恭再问:“如果马上又有第三个人跑来报告说大街上有只老虎,您信不信呢?” 魏王点头说:“我相信了。三个人都这么说,一定不会有假。”庞恭起身说道:“谁都知道,大街上是不可能有老虎的,可是当三个人都说有,大王就相信 了。现在邯郸离魏国比从这儿上大街远得多,在大王面前说我坏话的又何止三人,请大王明断是非。”果然如庞恭所料,他一走,就有很多人到魏王面前大造谣言,以至当他从邯郸回来后,魏王再也不愿召见他了。
智子疑邻
宋有富人,天雨墙坏。其子曰:“不筑,必将有盗。”其邻人之父亦云。暮而果大亡其财。其家甚智其子,而疑邻人之父。
宋国有个富翁,因天下大雨,他的墙坍塌下来。他儿子说:“如果不赶紧修筑它,一定有盗贼进来。”隔壁的老人也这么说。可富人不听他们的话。这天晚上果然丢失了大量财物。这家人很赞赏儿子的聪明,却怀疑偷盗的是隔壁的老人。
它告诫人们:在给人提正确的意见时,要考虑自己与听者的关系,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或者:听意见只应听取正确的,而不要看这意见是什么人提出的,对人不能持偏见。主旨:它告诫人们,如果不尊重事实,只用亲疏和感情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就会主观臆测,得出错误的结论,说不定害了自己。从邻居家的老人这方面,告诉我们给别人提意见,要尽量用能让别人欣然接受的方式。 同样的事但发生在不同人身上却不同对待,这是不正确的。做人做事要公平,实事求是。
郑人买履
郑人有欲买履者,先自度其足,而置之其坐。至之市,而忘操之。已得履,谓曰:“吾忘持度!”返归取之。及返,市罢,遂不得履。人曰:“何不试之以足?”曰:“宁信度,无自信也。”
郑国有个想买鞋子的人。他先在家里拿根绳子量好自己脚的尺寸,就把量好的尺寸放在自己的座位上了。他到集市上去,却忘了带上量好的尺寸。他已经选好了一双鞋,想比比大小,发现量好尺寸的绳子忘记带来了,于是又急忙赶回家去取。等他带着绳子跑回来时,集市已散,他最终没能买到鞋。别人知道后对他说:“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脚试一试呢?”他固执地说:“我宁可相信量好的尺寸,也不相信自己的脚。”
三、韩非子原著
【原文一】
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人臣循令而从事,案法而治官,非谓重人也。重人也者,无令而擅为,亏法以利私,耗国以便家,力能得其君,此所为重人也。智术之士明察,听用,且烛重人之阴情;能法之士,劲直听用,且矫重人之奸行。故智术能法之士用,则贵重之臣必在绳之外矣。是智法之士与当涂之人,不可两存之仇也。
【译文】
通晓治术的人,一定是有远见并且能明察秋毫的人,不能明察秋毫,就不能洞悉隐秘。擅长法律的人,一定是坚强刚毅而且非常正直的人,不正直就不能矫正奸邪。身为大臣,根据法令来处理政事,按照法律来治理各级官吏,这不能被称为权臣。所谓权臣,是没有君主的命令却独断专行,损害法律来谋求私利,耗费国家的财力来方便自家,他的势力能够让君主听从自己,这才是真正的权臣。通晓治术的人能明察秋毫,一旦被任用,就要揭开权臣掩藏的隐情;擅长法律的人刚强正直,一旦被任用,就要矫正权臣的奸邪行为。所以通晓治术、擅长法律的人被任用,那么地位高、权势重的权臣,必然会受到制裁。因此,通晓法律的人和那些权贵重臣,是不能并存于朝廷的仇敌。
【原文二】
当涂之人擅事要,则外内为之用矣。是以诸侯不因则事不应,故敌国为之讼;百官不因则业不进,故群臣为之用;郎中不因则不得近主,故左右为之匿;学士不因则养禄薄礼卑,故学士为之谈也。此四助者,邪臣之所以自饰也。重人不能忠主而进其仇,人主不能越四助而烛察其臣,故人主愈弊,而大臣愈重。凡当涂者之于人主也,希不信爱也,又且习故。若夫即主心同乎好恶,固其所自进也。官爵贵重,朋党又众,而一国为之讼。则法术之士欲干上者,非有所信爱之亲,习故之泽也;又将以法术之言矫人主阿辟之心,是与人主相反也。处势卑贱,无党孤特。夫以疏远与近爱信争,其数不胜也;以新旅与习故争,其数不胜也;以反主意与同好争,其数不胜也;以轻贱与贵重争,其数不胜也;以一口与一国争,其数不胜也。法术之士,操五不胜之势,以岁数而又不得见;当涂之人,乘五胜之资,而旦暮独说于前。故法术之士,奚道得进,而人主奚时得悟乎?故资必不胜而势不两存,法术之士焉得不危?其可以罪过诬者,以公法而诛之;其不可被以罪过者,以私剑而穷之。是明法术而逆主上者,不僇于吏诛,必死于私剑矣。
【译文】
权贵重臣专掌权柄,那么诸侯各国和各级官吏士民都要为他所用。因此诸侯不依靠他办事就没有结果,所以敌国会积极地称颂他;各级官吏不依靠他,职位就得不到升迁,所以群臣都愿意替他效力;郎中不依靠他就无法接近君主,所以君主左右的近臣都会替他隐瞒罪恶;学士不依靠他,就俸禄微薄,不受礼遇,所以学士就会为他歌功颂德。这四种辅助,是奸邪之臣用来文饰自己的手段。权贵之臣不能忠于君主,提拔自己的仇敌,君主不能超越四助的蒙蔽来了解自己的大臣,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君主被蒙蔽得更加厉害,而大臣的权势也更加威重了。凡是权贵之臣对于君主,很少不受宠爱和信任的,而且又经常和君主亲近。至于他迎合君主的心意,好君主所好,恶君主所恶,这本来就是他们进身的手段。他又官高权重,朋党众多,全国的人都来称颂他。那么,那些想求见君主得到任用的法术之士,既不受宠爱和信任,没有经常亲近君主的恩泽,又打算用法术之言来矫正君主邪辟不正的心思,这是和君主心意相反的。处身于卑贱的地位,又孤身一人缺少朋党的支持。让君主疏远之人和君主宠信的人争胜,那一定是不能取胜的;让新近从外地来的客人和君主多年的近臣争胜,那一定是不能取胜的;让违背君主心意的人和迎合君主喜好的人争胜,那一定是不能取胜的;让位卑身贱的人和位高权重的人争胜,那一定是不能取胜的;以一张嘴和全国人的嘴争辩,那一定是不能取胜的。法术之士,面临这五种不能取胜的形势,又长期没有面见君主的机会;权贵重臣,占有着五种可以取胜的条件,又能随时在君主面前议说。如此说来,法术之士还有什么途径可以得到进用呢?而君主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悟呢?由于没有赖以取胜的资本,其形势又不能两存,法术之士又怎么会没有危险呢?那些可以通过捏造罪名来诬陷的,就用国法来诛杀掉;那些不能被强加罪名的,就让刺客取其性命。因此,那些通晓法术却悖逆君主心意的人,不是被官吏诛杀,定会死在刺客的剑下。
【原文三】
朋党比周以弊主,言曲以便私者,必信于重人矣。故其可以功伐借者,以官爵贵之;其不可借以美名者,以外权重之。是以弊主上而趋于私门者,不显于官爵,必重于外权矣。今人主不合参验而行诛,不待见功而爵禄,故法术之士安能蒙死亡而进其说,奸邪之臣安肯乘利而退其身?故主上愈卑,私门益尊。夫越虽国富兵强,中国之主皆知无益于己也,曰:“非吾所得制也。”今有国者虽地广人众,然而人主壅蔽,大臣专权,是国为越也。智不类越,而不智不类其国,不察其类者也。人主所以谓齐亡者,非地与城亡也,吕氏弗制,而田氏用之。所以谓晋亡者,亦非地与城亡也,姬氏不制,而六卿专之也。今大臣执柄独断,而上弗知收,是人主不明也。与死人同病者,不可生也;与亡国同事者,不可存也。今袭迹于齐、晋,欲国安存,不可得也。
【译文】
相互勾结联合起来蒙蔽君主,用不公正的言论为谋取私利提供方便的人,一定会受到权臣的信任。所以那些能够假冒有功的人,就给他官爵使之显贵;那些不能依靠美名来使之尊贵的人,就借用诸侯的势力来抬高地位。因此,蒙蔽君主而奔走于私门的人,不是获得显耀的官爵,就必然会借诸侯之力而见重于朝廷。现在君主不依据事实来进行检验、实行诛伐,不等待建立功勋就赐以爵禄,那些法术之士又怎么能冒着死亡的危险来呈上他的意见呢?奸邪之臣又怎么肯在追逐利益时退身离开呢?所以,君主的地位越低,私门权贵的地位就越发尊贵。那越国即使国富兵强,中原之国的君主都明白那对自己没有好处,说:“那不是我所能统治的。”现在有的国家虽然土地广阔,人口众多,但是君主受人蒙蔽,大臣专掌国政,这就是让自己的国家变成越国了。知道自己的国家和越国不一样,却不知道自己的国家已经不像自己的国家了,是因为他不了解他们相类的原因。君主说齐国灭亡了,不是指齐国的土地和城池被毁灭了,而是指吕氏不再执掌政权,而由田氏统治了。说晋国灭亡,也不是指土地和城池被毁灭了,而是指姬氏不再统治晋国,政权由六卿执掌了。现在大臣掌握政权,独断专行,而君主却不知道把政权收回,这是君主不明智的表现啊。和已经死了的人生同样的病,是不可能被救活的;和已经灭亡的国家做同样的事情,国家是不能被保全的。现在重蹈齐国与晋国的覆辙,又想让国家平安存在,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原文四】
凡法术之难行也,不独万乘,千乘亦然。人主之左右不必智也,人主于人有所智而听之,因与左右论其言,是与愚人论智也。人主之左右不必贤也,人主于人有所贤而礼之,因与左右论其行,是与不肖论贤也。智者决策于愚人,贤士程行于不肖,则贤智之士羞而人主之论悖矣。人臣之欲得官者,其修士且以精洁固身,其智士且以治辩进业。其修士不能以货赂事人,恃其精洁,而更不能以枉法为治,则修智之士,不事左右,不听请谒矣。人主之左右,行非伯夷也,求索不得,货赂不至,则精辩之功息,而毁诬之言起矣。治辩之功制于近习,精洁之行决于毁誉,则修智之吏废,则人主之明塞矣。不以功伐决智行,不以参伍审罪过,而听左右近习之言,则无能之士在廷,而愚污之吏处官矣。
【译文】
法术难以施行,不单单在万乘大国是这样,在千乘的小国也是这样。君主左右的近臣不一定都很聪明,君主认为某个人有智慧,听了他的话,于是便和左右近臣议论所听到的话,这是和愚蠢的人评论聪明的人。君主左右的近臣不一定都很贤良,君主认为某个人有贤才而以礼待之,于是又和左右近臣议论他的行为,这是和不肖之人评论贤才。聪明人的谋略要由愚蠢的人决断,贤良之人的德行要由不肖之人来品评,这就让贤良、聪慧的人感到羞耻,而君主的品评也违背初衷了。那些想做官的人,如果操行高尚就用精粹纯洁来加强自己的修养,如果有智慧谋略就正确处理事务来发展功业。那些操行高尚的人,不可能拿着财物去贿赂、侍奉他人,又自恃精粹纯洁,更不可能违犯法律去治理政事,因此,这些德行高尚的聪慧之人,就不会去侍奉君主的左右近臣,也不会接受他们的请托。君主左右的人,没有伯夷那样的高行,提出的要求不能被满足,又没有财物送到,如此一来,精洁的德行与治理政事的功绩就全部消失,而谤毁诬陷的谣言就随之而起了。治理政事的功绩受制于君主宠爱亲信的人,精粹纯洁的德行决定于毁誉之言,那么,操行高尚有才智的官吏就被废弃了,君主的明智就要被壅塞了。不根据功绩来判断才智品行的高下,不根据参稽验证来判断罪行过失,却一味听信左右亲信的话,那么无能之士就会跻身朝廷,愚蠢鄙陋的人就会充斥官署了。
【原文五】
万乘之患,大臣太重;千乘之患,左右太信,此人主之所公患也。且人臣有大罪,人主有大失,臣主之利与相异者也。何以明之哉?曰:主利在有能而任官,臣利在无能而得事;主利在有劳而爵禄,臣利在无功而富贵;主利在豪杰使能,臣利在朋党用私。是以国地削而私家富,主上卑而大臣重。故主失势而臣得国,主更称蕃臣,而相室剖符,此人臣之所以谲主便私也。故当世之重臣,主变势而得固宠者,十无二三。是其故何也?人臣之罪大也。臣有大罪者,其行欺主也,其罪当死亡也。智士者远见,而畏于死亡,必不从重人矣。贤士者修廉,而羞与奸臣欺其主,必不从重人矣。是当涂者之徒属,非愚而不知患者,必污而不避奸者也。大臣挟愚污之人,上与之欺主,下与之收利侵渔,朋党比周,相与一口,惑主败法,以乱士民,使国家危削,主上劳辱,此大罪也。臣有大罪而主弗禁,此大失也。使其主有大失于上,臣有大罪于下,索国之不亡者,不可得也。
【译文】
万乘大国的祸患,在于大臣权位太重;千乘小国的祸患,在于左右近臣过于亲信,这是君主共同的忧患。那些大臣犯了大罪的,君主都有大的过失,君主和大臣的利益是互不相同的。从哪里知道是这样呢?可以说:君主的利益在于有能力的人出任官职,大臣的利益在于没有能力却能主事;君主的利益在于有功劳的人获得爵禄,大臣的利益在于没有功劳却能享受富贵;君主的利益在于让豪杰之人发挥才能,大臣的利益在于相互勾结获取私利。所以国家的土地被削割,权门贵族却更加富有,君主的地位降低,大臣的权势却更加威重。因此君主失势而大臣得以执掌国政,君主更换身份俯首称臣,而宰相却分封土地,授官赐爵,这是大臣欺骗君主以谋取私利的原因。所以当今世上的执政重臣,在君主的权位发生转变之后仍能得到新君宠信的,在十个中不到两三个。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大臣的罪行太重了。大臣有重罪的原因,在于他欺骗君主,以他的罪行是应该被处死的。聪明的人是有远见的,他害怕被连累处死,一定是不肯依傍权贵大臣的。贤良的人品行廉洁,耻于和奸臣共事来欺蒙君主,一定是不肯依傍权贵大臣的。所以,权贵重臣的徒属,不是那些不知灾祸的愚蠢之人,就是那些不避奸邪的肮脏之人。权贵重臣带领着这一群愚蠢肮脏的小人,向上共同欺蒙君主,向下共同侵夺民财,他们相互勾结,结成朋党,众口一词地欺惑君主,败坏法纪,扰乱百姓,使国家面临危机,国土被削割,让君主劳神苦形,遭受耻辱,这是重大的罪恶。大臣犯了大罪,君主却不去制止,这是很大的错误。假使一个国家的君主犯下了大错,大臣犯下了重罪,想让国家不被消灭,那是不可能做到的。